個人的學校經驗是滄海一粟,是億萬種創傷中的幾度疤痕。寫的時候是要面對自己及有個關口想跨過,結果有人說讀了有療傷之效,有人讀了有講自己在校傷痛故事的衝動......,都是很厚很厚的「花紅」了﹗
說到底,我的經驗與他人的經驗表面上是教育經驗,實則與重重困鎖與壓迫交纏--是殖民、是全球化、是剝削、是蠢化、是矮化......,或者說,現代人的重重困鎖與壓迫,是以其所必須置身其中的學校教育為起步。因為有它,重重困鎖與壓迫都正常化了;正常滋養著更多正常,人人都習慣了在建制下才「安身立命」,回頭再看,學校教育便更「理所當然」了。當沒有人去問:「沒有它,我和其他人會不會活得更好,和是更好的人?」時,便真是生命的重創。
有人看了這些文章會生氣:為甚麼以偏概全,抹殺學校裏奮鬥中的好人及其好事。其實好人好事也不過是「偏」,對那個深層的打殘了奮鬥中的好人及不能奮鬥的人的體制--那才是個「全」--又為甚麼不肯和不敢提呢?明辨是非者,應該能夠抽身地檢視,方能投入精力到該投入的地方。走出政治、經濟、社會的新路,才是教育的出路,不去探求體制新路而去興辦另類學校最終只會成為建制的點綴;而漠視學校教育之必須被逾越的那些政治、經濟、社會革命,最終都只是革命者自吹自擂、自說自話。
意大利的Father Milani在1950年代痛責普及教育下學校與教師在課程和教學中所表現的階級偏見與傲慢,而貧者追不上富者像是例牌菜,大家視作當然。Father Milani開辦補習班給貧童,讓他們有最清幽的環境、最易入手和產生共鳴的方法去學習、去寫作、去過有深度的人生。Paulo Freire為各邊緣群體探討學習方案,受他啟發的人搞攝影班、識字班、戲劇等等,總之各師各法,要讓學習在群眾中出現,而這些學習是充權的,不是讓人喪失身份——往上層階級去靠攏時往往落得焦頭爛額而更自卑認命,而極少數的成功者則是成功地變成壓迫者。所以,關鍵不是讓更多人把進學校讀書視為希望工程,把希望工程視為令孩童有明天的不二法門。事實上,要對教育有真正新的想像,只有把教育放在一個更廣闊的顛覆中去辦,即在國家及金錢的壟斷力量之外去發掘更多的可能。
迷戀學校教育,在建制內兜兜轉轉,喪失心智,真是比「索K」還嚴重。
文思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