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


當旅遊工業在全球成為「經濟救星」之際,遊客拍照錄像的必有佈景板:文物,其作為「他者」的地位,便更明顯。遊客挾財而來,財是現今統一世界的權力象徵(我們的一體化了的文化、教育已將此訊息灌輸得相當完備),所以,遊客期望中的視像,便是要出現的事實——風土、人情、歷史、建築,莫不如是。文物,也就成為脫離當地的土壤、生態、氣候、一代代人民的精神與物質需要的孤立死體。

或問:國族、族群、身份是否可以成為一種抗衡力量,讓人民可以尋回自己的活的傳統、生存智慧,融匯在大地山川的不絕如縷的歷史承傳與一再詮釋之中;並讓文物文化在這些日常的、古今無間的生活與生命中活轉過來?

但假如「國族身份」是虛擬於軍事、國防、現代化經濟體系等中央統治的前題中,則人與(文)物在歷史與生態中的共同經歷還是會被壓抑下去。甚至「族群身份」,還是會在種種外加的利益集團與霸權勢力下,變成「他者」。

摩梭母系社會及其走婚風俗,自成天地,但在旅遊界、學術界的發展、脫貧(包括各色希望工程)的大口號進迫下(雷競旋博士稱之為「攻打桃花源」),竟被旅遊界、學術界安排其婦女來港做show,獻歌獻舞,被定位於「另類」以對照紅塵滾滾的香港,讓一眾港人前往「另類」新遊點中尋求心靈雞湯——回來再熱熾地投入主流生活;而摩梭族群,也就在港人的花綠鈔票中「發展」起來了。「發展」,首先是用外來語(國語)講解自己的處境,熬成「雞湯」,以應來者所需。

這就是今時今日經濟主導與國族思維合力泡製的「發展主義」,這種綿裏藏刀,這文物只有造成滅絕性的「篩選」,對金錢霸權又有何抗爭性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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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藝、表演藝術、民俗文化,在旅遊工業狂飆下,也同樣待價而「展」。

「價」是時價,如上所說,基於時價,一方面出現了旅遊權力凝視下的身份虛擬(如少數民族),另方面則產生應合「國策」的showroom——如各國的原住民、少數族裔、文物藝術大展。

該等邊緣化的人民及其手工藝、表演藝術、文化文物......,可以是其不絕的自主歷史書寫的部份嗎?還是人與物都只能在「同化」或「保護」之間作出抉擇/非抉擇?

甚麼時候,手工藝、表演藝術、民族文化......才可在平等世界中作為瓜迭綿延的生活歷程的印記、昇華?可以靜靜地被享受又刺激地帶出奇異新境界?